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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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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族群大概沈默了三秒。

宛如火山噴發前的寂靜。反應過來之後,“相親相愛一家人”的群裏開始飛速刷屏。

“哥你認真的嗎?”

“我剛下飛機!說清楚!怎麽回事!”

“你說的這個人,她了解到什麽程度了?”

……

左一句右一句,群裏的消息越來越多。黑暗裏,手機瑩瑩的綠光不斷躍動,仿佛實體化的焦慮映在他瞳孔中。江與臣輕輕地“嘖”了一聲,煩躁地抖了抖長長的耳朵。

“我不知道哪裏露出了破綻。”他紅著眼眶回,“兩年前粉絲見面會的時候,她給了我一封信,信裏說這個秘密她已經一清二楚了。”

“當時具體什麽情況,你還記得嗎?”

江與臣在一片黑暗中閉上了眼睛,隱忍地咬了咬後槽牙。

當然,他沒有一天忘記過。

……

兩年前的那個周六,組合舉辦了出道後的首次Fan Meeting。熱情高漲的粉絲把會場堵得水洩不通,簽售一連持續了幾個小時。他正趁粉絲上臺的間隙閉眼揉揉眉心,突然感到有片陰影小心翼翼地蹭過來。

江與臣警覺地睜眼,不期然正與來人對視。

圈子裏形形色色的美人不少,但眼前的女孩仍是漂亮得讓人過目不忘。烏發雪膚的少女相貌清艷,雙眸溫柔似水,望向他的眼神甜的仿佛能滴出蜜來。

江與臣略一頷首,隨即淡淡地錯開目光。

他其實不太擅長和人打交道。之前偶爾強行營業微笑,隊友反倒吐槽說像是不良青年的恐嚇。他聽得膩煩,幹脆放棄了溫柔可親的人設。每天頂著滿是不耐煩的一張冷臉,麻煩事倒是少了很多。

面前的女孩低低地抽了一口涼氣,江與臣也沒在意。他接過隊友傳過來的專輯,低頭簽名,突然聽到一聲明顯是發自內心的感慨:

“完蛋,冰山帥哥是真的很可!”

……

江與臣下筆一歪,不著聲色地瞥了她一眼。

少女的聲音像飄忽的柳絮,又輕又細,旁人照理來說應該聽不到。她也自以為不露聲色,臉上還掛著端正的淺笑,看起來人畜無害。

然而兔子的聽覺顯然是個例外。

江與臣動了動耳朵,決心裝作沒聽到。他冷淡又禮貌地遞出專輯,手裏隨即被塞了一個系著蕾絲的手提袋。

“從你還是練習生的時候,我就一直在關註你啦!你能順利出道我真的很開心!”少女清淺的聲音裏透著藏不住的欣喜,水光瀲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:“我今天準備了手寫信,還有第一次自己做的點心!請加油!未來的路,我們粉絲會跟你一起走下去的!”

“謝謝,不過——”

按理說見面會是不會收粉絲手作的飲食的。

江與臣剛張口要拒絕,卻看到少女眼裏已經泛起了水光。眼眶通紅,像極了可憐巴巴的兔子幼崽。

算了,回頭甩給助理就行,沒必要當面讓人難堪。

“——我會跟成員分享的。”

他垂眼,硬生生地把話收了回去。

每個粉絲上臺時間有限,一旁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催促了。江與臣目送她一步三回頭地走下禮臺,剛要把禮袋隨手遞給一旁的工作人員,肚子突然叫了一下。

江與臣:“……”

他猶豫片刻,鬼使神差掀開甜品盒的一角,往裏瞥了一眼。

六塊蓬蓬的泡芙正乖巧地躺在盒子裏,表面覆著一層巧克力色的光澤。看上去還行,勉強能吃的樣子。

他拾起桌子上的馬克筆,順手拿了一塊泡芙,剛咬下去,身子突然一僵。

酸味猶如火山噴發一樣,猛地在嘴裏蔓延開。面團裏還帶有那麽一點半生不熟的顆粒感,挑動著他的神經。待他屏住呼吸咽下去,餘味居然還泛上一絲苦澀。

怎麽會有這麽難吃的東西?

江與臣額角抽動了一下。他面無表情地撥弄了一下甜品盒上的蕾絲,餘光掃到袋子裏的署名信,下意識地低念出聲。

岑念。

這人十有八九是個黑粉。

……

江與臣睜眼,長長地出了一口氣,把耳朵上的毛煩躁地揉成一團:

“信裏只有一句話。”

“哥哥,我知道你的秘密了……其實,你是兔子吧。”

“阿嚏!”

岑念揉了揉鼻子。再擡眼時,正看到文思思拿著她剛烤好的曲奇送到嘴邊,一臉猙獰。

四目相對,文思思在岑念期待的目光中張開口,反覆幾次,最後還是沒能咬下去。她深吸了一口氣,苦著臉對著岑念討饒:

“下不去嘴,真的。其實我們的友誼倒也沒有堅固到能讓我豁出命去。”

“客觀一點,不要誇張謝謝。我還打算明天上班送曲奇當見面禮呢……你難道不知道當年江與臣還嘗過我做的點心嗎!”岑念不死心地勸說。

“江與臣沒當場報警算他人好。你沒看到肥肥聞到味道後已經開始刨屎了嗎?”

岑念順著文思思手指的方向看過去。胖胖的貍花猛地後退了幾步,前爪奮力地在烤盤旁邊猛刨。

岑念:“……”

“何必這麽認真呢?”文思思趴到料理臺臺面上,順手把手裏的曲奇一丟,苦口婆心:“以你的背景,去當助理不是玩一票就走人? ”

果然,周圍的人沒一個當她是認真的。

岑念看了文思思一眼,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
家裏人也只當她是一時興起。畢竟單是祖輩的產業,也足夠她這輩子隨意揮霍了,再出去奔波實在沒必要。但岑念向來思路清奇,硬是小手一拍,走上了一條歪路:既然沒有生活壓力了,那繼承什麽產業呢?要做就要做她最感興趣的事。反正她經濟自由了,誰也攔不住她。

料理臺另一端,文思思還在繼續勸說:

“說真的,你幹脆讓家裏直接涉足娛樂行業吧。直接給正主遞資源,不比當助理來得爽? ”

“……敗家子的想法。”

岑念打了個哈欠,起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氣泡水。

瓶身翠綠冰涼,溫度鎮的恰到好處。她把臉貼上去,半瞇起貓一樣清亮的眸子:

“平時花錢追星也就算了,我還沒傻到真拿自家生意去捧人的地步。”

再說了,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個看上的明星能喜歡多久。

文思思無語了一陣:“……那你這次跟的是哪個藝人?”

高腳杯的剔透的玻璃輕輕碰撞,發出清脆的幾聲響。氣泡水順著杯壁流入,發出沙沙的響動,仿佛包裹著小小的海浪。岑念把瓶子放到一邊,聲音突然有些飄忽:

“……我們剛剛提到過的。”

“嗯?”

“你說沒報警抓我是他人好的……那個江與臣。”

手機突兀的響起,打破了一室的靜謐。

江與臣眼神微瞇。

剛剛的消息顯然是驚動了不少人。家裏一年也碰不上幾次面的親戚,眼下居然雷厲風行地直接打了電話過來。

“你心裏有數吧?這個秘密牽扯到的不止我們兔子一家。”果不其然,對方沒有寒暄,直接開門見山:“這件事不能從她嘴裏傳出去。”

江與臣握著手機的手下意識緊了一些:“我知道。”

大概是發燒了,他的頭隱約有些昏沈。江與臣靠著墻站起來,用耳朵卷住著手機,一手在抽屜裏翻找吃剩的感冒藥。

“為了處理好這件事,付出再大代價都是理所應當的。你身為家裏的一份子,也應該有這個覺悟。”

小叔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,語氣咄咄逼人,“你也是個成年人了。就算之前沒經驗,現在大概知道要怎麽做吧?”

聲音聽上去有些陰狠。

江與臣翻找抽屜的手停住,心下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。他晃晃手裏空蕩的藥盒,焦躁地往桌子上狠狠一拍:

“總有辦法解決。你趁早把那種心思收起來!”他有些煩躁的撓了撓自己淩亂的頭發,露出了劉海後清冷又略帶戾氣的眼睛。

“別對她動手。”

“你去色/誘吧!”

電話兩端同時發出的聲音撞到了一起。

……

一陣短暫又尷尬的沈默。

窗戶沒有關嚴。晚風吹來,拂動著花崗巖色的窗簾,像是灰色的海浪。厚重的布料打在窗欞上,忽忽作響。

“……你說什麽?”這話過於荒謬,江與臣一時間怒極反笑。

“我還想問你說什麽呢!”電話那頭的聲音反倒更加氣急敗壞,“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!法治社會!現在是法治社會!真把人綁了不是上趕著找麻煩嗎!”

“知道你還出這種主意?”江與臣冷哼一聲,擡手把藥盒拋進垃圾桶,“你這——”

後半句臟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“人都是有目的的。一個粉絲,多年前就知道你的把柄,沒在金錢方面提過要求,反而現在還追到公司做助理了,你告訴我她圖什麽!”對方反倒理直氣壯起來,“那不就是圖你身子嗎!”

“家裏收養了你,現在出了這種事,你就打算眼看著讓我們橫遭不測?”

“別說了,我會自己看著辦的。”

江與臣終於開口。他把頭埋進長長的耳朵裏,聲音裏情緒不明。

“你最好是真的考慮好了。”話筒那頭的聲音頓了頓,再開口時泛著一絲狠意,“要是那姑娘真的軟硬不吃,倒也不是不采取點非常手段。沒有什麽比……”

聒噪。

江與臣擡手把手機扔到了一邊。

房間裏一時寂靜,只聽得到時深時淺的呼吸聲。他一動不動,仿佛已經沈沈地睡了過去,露在外面的耳朵卻越來越紅。

指針在表盤上輕巧地劃過。

半晌,江與臣坐起身,把手機又從地板上撿了回來,冷峻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惱火。手機在黑暗中悠悠的亮起,他咬牙在搜索框上打出七個大字:

“初次茍且的技巧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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